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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的人愣住,&ldo;阿沅?&rdo;
&ldo;呃……&rdo;阿沅下意识左顾右盼,&ldo;我就是路过,这就走。&rdo;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什么,若不是手里还抱着个盆栽,怕是当场就要开始揪手指头了。
&ldo;没事,是饿了吗?&rdo;程让面上神情柔和了些,走出来关上了门,&ldo;我还有事,不能陪你用膳了,乖,你先去吃饭吧。&rdo;
他的语气甚至比表情更加柔和,阿沅却觉得阴风阵阵,吹得她后颈寒毛都竖起来了。
&ldo;没事没事,你有事就去忙吧,我这去吃饭。&rdo;她低下头不敢看他眼睛,抱着盆栽顺着原路几步跑出了院外,出院门后,她鬼使神差停了下来,侧耳听院子里的动静。
初时一阵寂静,忽而,一声怒吼:&ldo;还不赶紧滚出来?&rdo;
阿沅身子一抖,这说的是她?她一手端盆栽,也顾不得另一只手上有些泥就赶紧捂住嘴,正准备静悄悄后退,又听见里面的门吱呀一声,似是有人从书房里出来了。
唔,还好不是在骂她,骂她她会想骂回去的。
看样子程让现在处在盛怒边缘,她很识时务地回到自己院子,等着用午膳。心里却琢磨开了,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不到半天工夫,他就生这么大气?
长风小心地跟在程让身后,嘴上还要尽职提醒:&ldo;林姑娘应该是看见了,将军您若不与她说清楚,说不定她又会去西市,若正面撞上可怎么办?&rdo;
程让冷笑,&ldo;你以为我现在出门是要干什么?&rdo;
长风在心里道:看您这样子就是要去打人啊……嗯?打人?不会真的要去打人吧?人都残废了!
程让冷着脸继续吩咐:&ldo;多叫上些人,将巷子堵死。&rdo;
长风点头,扬了扬手,身后迅速跟上来几名护卫。一行人刚出将军府,程让忽又停住,&ldo;早上让你买的盆栽买了吗?&rdo;
&ldo;啊?买了买了!都搬回将军府了,包管林姑娘满意!&rdo;长风犹豫了下,到底没把那盆栽还是那男人亲自修剪的事情说出来,就怕小将军一个生气,将他好不容易挑出的盆栽给砸了。
看见一个本以为已经死去了的人是什么感觉?惊吓还是欣喜?
程让只觉得心里烧着一团火,火势越来越旺,&ldo;你不是死了吗?&rdo;
程诩牵起嘴角略笑了下,&ldo;阿让你长高了。&rdo;他似乎没看见面前少年高涨的怒火,手里还拿着剪子,慢条斯理地修剪一盆兰草。边上还有一盆清水,水面上倒映着他的面容,半边如玉半边狰狞。
&ldo;你躲在这里算什么?让我们都以为你死了,然后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抛弃亲人吗?&rdo;程让压着嗓子,努力忍着才不至于将他面前的兰草给抢过来。
院子里围了一圈人,没有一个人敢说话,风吹过,兰草的叶子簌簌作响,成了唯一的声音。
良久以后,程诩才停下手长叹一声道:&ldo;阿让,有时候亲人也不一定是亲人。你现在看见的我,早已经不是你的兄长了。&rdo;
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脸,&ldo;你看,这是死亡,也是新生。&rdo;那左半边脸上各种疤痕纵横交布,还有红斑黑痂,跟右半边正常的脸对比起来,惨不忍睹。
他从人间坠入地狱,又从地狱重获新生,他还是他,但终归不一样了。他的面容损毁,双腿残废,灵魂堕落,余生唯有苟且在这小院子里才能获得安宁。抛妻弃子又如何?人世诡谲,不如为己。
&ldo;绑架阿沅的事是你为洪思源谋划的,对不对?&rdo;程让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势要将他身上盯出个洞来。
程诩微微一笑,&ldo;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阿让你太重感情了,一个合格的将军怎么能把感情看得这般重呢?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该舍弃的自然要舍弃。&rdo;
他摇了摇头:&ldo;你真的一点都不像我们的父亲,也不像我。&rdo;
程让心里的烈火忽然像是被冰冻住了,升腾的怒气凝在原地,要落不落,&ldo;你什么意思?&rdo;嘴上这般问,身子却不自觉往后撤了半步,抗拒着从他嘴里听见答案。
程诩低头慢悠悠地净了净手,又用布巾擦拭干净,对着满盆清水里那张脸试着勾了勾嘴角,左脸上的疤诡异地扭成一团,丑陋又邪恶。
&ldo;是怕听见父亲的残忍吗?&rdo;他抬起头来,&ldo;放心,我不怪他,他是对的。没有什么比他自己更重要,不是吗?&rdo;
轻飘飘一句话立刻就乱了程让的心神,在那一瞬间,他脑海里想了很多,父亲的严厉、兄长的宽和交织在一起,脑海里掠过了很多身影,有他熟悉的,也有他只见过一次的,最后,只剩了他自己。
没有什么比自己更重要。
有人在院外敲门,长风过去跟来人耳语了两句,赶紧回到程让身边小声道:&ldo;林姑娘出门了,看样子是又要来西市买盆栽!&rdo;
他的声音挺小,但院子里很安静,程诩从前也是学武之人,因而听得清清楚楚,不禁笑道:&ldo;原来是阿沅发现我的,没想到这么久未见,她一个小姑娘还能认出我。&rdo;
程让狠狠瞪了他一眼,扬了扬手,几个护卫上前就要将他捆在轮椅上带走。
&ldo;等等,让我戴个面具,免得吓着了小姑娘。&rdo;
&ldo;你放心,阿沅不会看见你的。&rdo;等他戴完面具,程让才道,看了看桌上的兰草,又吩咐,&ldo;长风,将那几盆修剪好的全带走。&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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