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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而此种情形下，康熙并不以为意，几乎将朝政全交由鳌拜处理，听凭其自作主张。康熙自己忽然沉迷于摔交角斗，挑选了三十名少年布库，叫他们和自己一起练习摔交。朝臣们进宫议事，往往看见康熙和一群小布库玩摔交玩的起劲，忧心不已。鳌拜等人更是以为小皇帝终究少年心性，成不了气候便玩物丧志，越发不把皇帝当回事。

皇后听叔叔索额图私下评议朝政，说到康熙的种种怪异做法，不禁有些担心。但她对康熙相知甚深，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一定是有目的。不顾自己六七个月的身孕，她亲自去往清宁宫探问。康熙正坐在炕边喝茶，一见皇后，便命人扶她坐下，道：&ldo;你身子不方便，怎么不好好在宫里歇着！&rdo;皇后见康熙身着习武时所穿的软甲，便知道他刚刚练完摔交角抵之术，道：&ldo;臣妾在宫里闷的慌，出来透口气儿。&rdo;康熙笑道：&ldo;可惜你晚来一会，否则就可以赶上看朕如何把两个布库摔的东倒西歪。&rdo;皇后道：&ldo;臣妾听说皇上有意将公主下嫁鳌拜的侄子，可有此事？&rdo;康熙道：&ldo;你的消息真灵通，一定是你叔叔说的。我和老佛爷是有此打算。&rdo;皇后道：&ldo;皇上可有人选？&rdo;&ldo;还没有定。&rdo;康熙道。

皇后深深叹气，装做无心，道：&ldo;惠珠妹妹昨天去看我，带了好些瓜果，说是聚忠的家人从福建送来的。您有空去坤宁宫尝尝鲜。&rdo;康熙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不动声色道：&ldo;聚忠这小子，有好东西就只惦记着惠珠。&rdo;皇后道：&ldo;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自然深厚些。&rdo;康熙淡淡一笑。

皇后又道：&ldo;我听苏嬷嬷说，鳌拜把他的亲信班布尔善荐为领侍卫内大臣。您照准了？&rdo;康熙知道她对自己的行为一定颇多疑问，也不瞒她，道：&ldo;皇后，你看过郑伯克段于鄢的典故吗？&rdo;皇后思索片刻，有些明白，点了点头。康熙道：&ldo;我就是要他恶贯满盈。才好攻其不备。&rdo;他走到御案旁，写了几个字。皇后凑上去一看，他在纸上写了八个字：&ldo;深藏不露，韬光养晦&rdo;，不禁暗自佩服。&ldo;这是我这几年从老祖宗那里学到的最大收获。索额图和佟国纲他们，我都还没有点破。就是怕他们走漏风声。但要成事，非得他们相助不可。但愿他们能明白我的苦心。&rdo;康熙望着皇后，皇后心里有了数。

她低头注意到康熙左手食指上绑着一根细细的红线绳，好奇的指着问：&ldo;您这是做什么用？&rdo;康熙低头看了一眼，淡然道：&ldo;时时提醒自己，不可急躁，凡事要沉得住气。有时候在朝堂上实在生气，就低头看看红线，想起老佛爷说过的百忍成金。&rdo;皇后崇敬的望着他，钦佩道：&ldo;以前爷爷常和我说，以您的聪明才智，将来的作为比之太祖太宗一定有过之而无不及。爷爷的眼光果真不凡。&rdo;康熙笑道：&ldo;所以你这心高气傲的四全姑娘才会心甘情愿的嫁给我。&rdo;皇后谦逊的笑笑，心想康熙小小年纪就能如此深谋远虑，何愁大事不成。

因为皇后有了身孕，所以可以随时召她的家人进宫来。几日后，桓若奉诏进宫，带了好些皇后出嫁前在家里常吃的点心和瓜果。皇后特别喜欢吃她带来的酸梅，不一会就吃了十几颗。桓若笑道：&ldo;这么爱吃酸，一定是个男孩！&rdo;皇后道：&ldo;婶婶身子大安了吗？&rdo;桓若道：&ldo;早就大安了，难为娘娘惦记着。&rdo;皇后道：&ldo;姐姐说哪的话，我自小就没了额娘，婶婶待我如同己出，关心也是应该的。如今奶奶也去世了，亲人越来越少。&rdo;桓若道：&ldo;本来额娘也想一同进宫来看您，可是因为这些天鳌拜为鳌夫人办寿宴，额娘被请去鳌府中看戏，所以才没有来。&rdo;皇后捏着一颗酸梅，沉吟片刻，道：&ldo;我也听说了，鳌拜大摆宴席、宴请群臣，气焰熏天。&rdo;桓若不明白皇后话里的意思，道：&ldo;是啊！如今朝中就属他势力大。&rdo;&ldo;只是此人不知进退，难免会招致杀身之祸！&rdo;皇后犀利的说。桓若闻言心惊，望着皇后，却见她若无其事的吃酸梅，心里暗暗有数。回家之后，桓若把皇后的话告诉父亲索额图。索额图也暗自吃惊，但他知道皇后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一定是皇帝有所暗示。

太皇太后和康熙商议将惠珠格格下嫁给鳌拜的侄子纳尔杜，康熙一直没有明确表示同意。太皇太后也在犹豫中，于是叫苏嬷嬷找机会试探惠珠格格的口风。惠珠格格本就是直率性子，一听到苏嬷嬷的话，就不停的摇头，心里打定主意要向皇帝表明心迹。

夜晚，在清宁宫暖阁，康熙正在批阅奏折。梁九功进殿禀告，&ldo;皇上，惠珠格格求见！&rdo;&ldo;这么晚了。她怎么还不休息？让她进来吧！&rdo;康熙没有抬头，随口吩咐道。不一会儿，一阵清脆悦耳的金铃声传来，惠珠格格走进殿来。康熙道：&ldo;你有什么急事呀，这么晚了跑来？&rdo;惠珠格格也不答话，扑通跪在康熙面前，道：&ldo;皇帝哥哥，惠珠有一事相求。&rdo;康熙放下朱笔，道：&ldo;你起来说话吧！&rdo;他绕过御案，走到炕边坐下。&ldo;不！皇帝哥哥，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rdo;惠珠格格面色很坚决。康熙很少看到她如此认真，便道：&ldo;你还没说什么事，我怎么答应你？&rdo;惠珠格格深深吸口气，道：&ldo;惠珠不愿嫁给鳌拜的侄子。&rdo;康熙略一迟疑，道：&ldo;老佛爷和你说了？惠珠，婚姻大事可不是由着你的性子来的。你是皇家的女儿，必须……知道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rdo;尽管他一向把她当成亲妹妹，可也不能违抗太皇太后的决定。

惠珠格格凝眸望着康熙，道：&ldo;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皇帝哥哥，我想这个道理你比谁都懂。当年你自己不是也不愿娶鳌拜的女儿吗！&rdo;她的话让康熙不知如何回答，一时语塞。惠珠格格又道：&ldo;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这次是我第一次开口求你。要是你和皇祖母一定要我嫁给纳尔杜，我宁愿削发出家。&rdo;康熙闻言不悦，道：&ldo;你怎么这么任性！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吗？要是传到老佛爷耳朵里怎么办！&rdo;惠珠格格顾不得冲撞皇帝，坚持道：&ldo;皇祖母问起，惠珠也这么说。&rdo;康熙叹了口气，道：&ldo;老佛爷真是把你惯坏了。&rdo;他转念一想，有些怀疑的凝视着他唯一的妹妹，问道：&ldo;你不想嫁纳尔杜，那你要嫁给谁呀？&rdo;

&ldo;惠珠愿嫁给耿聚忠。&rdo;惠珠格格毫不羞涩的向皇兄表达心意。&ldo;聚忠？他当然很好，可他是个汉人。&rdo;康熙疑惑的看着她，想起皇后说过的话，的确不差，惠珠中意的果然是文才出众，智勇双全的耿聚忠。惠珠格格道：&ldo;公主下嫁藩王世子早有先例，当年咱们的皇姑姑建宁长公主，不是也由皇祖母做主下嫁给平西王世子吴应熊。聚忠是靖南王的公子，那一点不合规矩？&rdo;康熙没有说话，思索着。惠珠格格叩首道：&ldo;皇帝哥哥，求求你成全我和聚忠。我们会一辈子感激你的。&rdo;康熙仍不语，半晌才道：&ldo;你容我想想吧！这件事不是我说了就算的。&rdo;惠珠格格又磕了个头，就起身离去。她走后，康熙思索良久，才想到了一个对策。

第二天，康熙把惠珠格格叫到清宁宫，道：&ldo;待会儿我把聚忠找来，你就站在屏风后面听我和他说话。他要是也愿意娶你，我就替你们和老佛爷说去。&rdo;他到底疼爱妹妹，有心要成全他们。惠珠格格忙欢喜的下拜道：&ldo;谢皇帝哥哥！&rdo;她依言走到屏风后。

耿聚忠来后，康熙故意道：&ldo;聚忠，朕想派给你一个差事。&rdo;&ldo;皇上请吩咐！&rdo;耿聚忠恭顺的站在那里。康熙道：&ldo;惠珠格格要出嫁了，朕想派你去送亲。&rdo;听闻此言，耿聚忠脸色一变，颤抖道：&ldo;皇上此话可当真？&rdo;&ldo;当然！君无戏言。&rdo;康熙有意试探他的心意。耿聚忠愣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惠珠格格在屏风后暗自着急，绞着手绢儿喃喃道：&ldo;傻子！说你要娶我呀！皇帝哥哥也真是的，尽欺负老实人。&rdo;&ldo;怎么样？你不愿意？&rdo;康熙看着他，心里一笑。&ldo;格格要嫁给谁？&rdo;耿聚忠强作平静的问。康熙道：&ldo;鳌拜的侄子纳尔杜。&rdo;

耿聚忠沉默片刻，忽然跪下道：&ldo;皇上，请您收回成命！格格不能嫁给纳尔杜。&rdo;&ldo;你说什么？&rdo;康熙没料到耿聚忠会这么有勇气，有点意外，又替惠珠高兴。耿聚忠道：&ldo;格格讨厌鳌拜，一定不会同意这门婚事。她性子好强，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rdo;康熙笑笑，随口调侃道：&ldo;不嫁给纳尔杜，难道嫁给你吗！&rdo;&ldo;臣耿聚忠谢主隆恩！&rdo;耿聚忠反应很快的回答。康熙大笑了一下，道：&ldo;好你个臭小子，居然敢拾朕的话把儿。惠珠啊，你出来吧，有人肯要你了！&rdo;惠珠格格满目兴奋的从屏风后出来，含着幸福的泪花看着耿聚忠。她转身向康熙下拜道：&ldo;多谢皇帝哥哥成全！惠珠没齿难忘。&rdo;耿聚忠不明白这兄妹二人演的双簧，但聪明的他很快就猜到其中曲折。他也跪下道：&ldo;谢皇上成全！&rdo;惠珠向他微微一笑，两人都觉得无比的幸福。康熙假装叹气道：&ldo;朕成全你们，你们倒把难题留给了朕。老祖宗那里，朕还不知道怎么说呢！&rdo;惠珠格格道：&ldo;皇帝哥哥睿智多谋，定会有万全之策。&rdo;耿聚忠却知道康熙心里一定早有了成算。

皇后从惠珠格格那里得知喜讯，不禁很替他们高兴。在养心殿里，她向康熙道：&ldo;这倒是件赏心乐事。&rdo;康熙打趣道：&ldo;我听了你的劝，没有乱点鸳鸯谱。&rdo;皇后也笑道：&ldo;难道您自己就不疼爱妹妹！&rdo;康熙道：&ldo;我就是太知道她那个性子了。&rdo;皇后脸蕴笑容，自语道：&ldo;耿聚忠是至情至性之人，惠珠妹妹若是嫁他，他必然不会再纳侧福晋。这样一来，惠珠便是唯一当家的福晋，惠珠的眼光真是不错……&rdo;她偶一回头，看见康熙的笑容颇有深意，当下醒悟，脸上一红，解释道：&ldo;皇上‐‐臣妾可不是那个意思！&rdo;康熙淡然一笑，道：&ldo;我当然明白你的心意，只是咱们生在帝王家，反不如他们那么随意。&rdo;皇后颔首。

康熙向太皇太后提出自己的打算时，太皇太后吃了一惊，道：&ldo;你要把惠珠嫁给耿聚忠？&rdo;康熙点点头，道：&ldo;孙儿是想，平西王府和平南王府都有皇家的公主下嫁，惠珠再嫁到靖南王府，朝廷对三藩可谓皇恩浩荡，他们若是再生反心，就太忘恩负义了。而且，您一向最疼惠珠，她嫁给耿聚忠仍然可以留在京里。您随时可以见到她，岂不是一举两得！&rdo;太皇太后斟酌片刻道：&ldo;这话倒不假，可鳌拜那边怎么办？他们可是等着要娶公主进门的。&rdo;&ldo;老佛爷怎么忘了，皇姐东果公主仍待字闺中。她是您嫡亲的孙女，身份比惠珠还要高呢！&rdo;康熙提醒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还有些犹豫，道：&ldo;东果公主是你唯一的亲姐妹，尊贵非常。让她嫁给纳尔杜？&rdo;康熙进一步点明道：&ldo;再没有人比皇姐更可靠的了，有她在鳌拜那群人身边，咱们也可以得到些确实消息。&rdo;太皇太后点点头，对孙子的深谋远虑赞叹不已。她细想了一会儿笑道：&ldo;孙儿啊，你这事办的是一箭三雕。我差点被你和惠珠糊弄了。也罢，随她去吧！&rdo;康熙心照不宣向她笑笑。的确，笼络靖南王府、监视鳌拜党羽、成全妹妹的心愿，他的目的都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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