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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府门一看,除了两名把守大门的差役,檐下的悬铃处并没有其他人。温璋问道:“告状的人呢?”差役也是一脸茫然,答道:“我们也没有看见。”
众人四下查看,发现确实并无他人。温璋怒气顿生,恨恨地道:“是甚么人,敢到京兆府来乱拉悬铃捣乱?下次你们可得留意了,抓住他,一定打他板子。”门差喏喏应了。
温璋转身正欲进府之时,悬铃又狂响起来。裴玄静毕竟习武,目光锐利,叫道:“是只乌鸦!是那只乌鸦撞铃!”众人一看,果然是一只乌鸦正用嘴啄住绳子,来回不停地扯动。
一名差役道:“这可邪了门了。大清早的铃响,竟然是只乌鸦来捣乱。”正欲上前将乌鸦赶走,温璋叫道:“等一等!”见那乌鸦依旧扯动铃绳不止,道,“这只乌鸦撞个不停,一定是遭了甚么伤心事。本尹估计,一定是有人掏走了它的小乌鸦,母子连心,它不得已,才前来京兆府诉冤。”
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得京兆尹如此断言未免太过离奇,令人匪夷所思,不过均畏惧温璋声威,无人敢出言反驳。
却见那只乌鸦陡然停止了撞铃,飞到温璋头上,拍了拍翅膀,似乎表示同意他的话,突然又飞走了。正愕然间,温璋一挥手道:“走,我们跟去看看。”
一行人便跟随乌鸦前行,那乌鸦在前面盘旋飞翔,似在引路一般。若不是亲眼得见,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出了西边的金光门后,又往前走了一刻,终于来到城外一片树林里,乌鸦盘旋在一棵树旁不再前进,还
“嘎嘎”地叫个不停。
众人定睛一看,果如温璋所料,树上一个鸟窝被人掏空了。而那个掏走小乌鸦的人还没有走开,正在树下休息,手里还在玩弄着一只小乌鸦。那小乌鸦羽毛都还没有长全,掏鸟人却有意捉住它双脚,让它空扑腾翅膀,看着它“嘤嘤”哀鸣的样子取乐。
裴玄静见那小乌鸦十分可怜,很是生气,抢上前喝道:“快把小乌鸦交出来!”掏鸟人玩得入迷,这才留意到有人到来,当即站起身来,恶狠狠地道:“你这个小娘子想干甚么?这小乌鸦是我掏到的!”又见还有她身后还有其他人,声势才略略弱了些,问道:“你们是……”温璋也不多说,喝道:“将他拿下了!”
两名差役应声走上前去。掏鸟人一见到官府的人,顿时蔫了半截,老老实实地将小乌鸦交给了裴玄静。裴玄静小心翼翼捧着小乌鸦,爬上树干,将小乌鸦细心放进鸟窝,随即跃将下来,身手极为敏捷。温璋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李言一直极为留意上司的神色,忙解释道:“内子祖父是武状元,内子也略会一点武艺。”温璋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只见那只前去撞铃的乌鸦扑腾着翅膀飞进鸟窝,“嘎嘎”叫着,似在向众人表示感谢。裴玄静感叹道:“乌鸦的爱子之心,实在感人。”转身责备掏鸟人道,“你干吗拆散人家好好的母子?”掏鸟人却不以为然地道:“不过是只乌鸦!要不是大乌鸦逃走了,我定将它们一锅都炖了!”裴玄静怒道:“你这个人好恶毒!”李言从未见到妻子如此生气,忙道:“夫人不必生气,尹君在此,自会处置。”众人一起转向温璋,听他示下。
掏鸟人听说眼前的这位紫衣大官就是令人闻名色变的京兆尹温璋,只觉一股怯惧从心底冒起,当场吓得跪倒在地。温璋早有主意,当即道:“乌鸦虽不是人,但母子亲情,与人同理。乌鸦被此人迫害,前来官府伸诉,求助于官,此事本来就有些异乎寻常。这个掏鸟人有意掏走小乌鸦,拆散乌鸦母子,残害弱小……”一边说着,脸上黑气渐盛。掏鸟人听他越说罪名越严重,忙一边叩头,一边哀恳道:“小人知错了。不过,尹君,说到底,它究竟只是只乌鸦而已。”他不说还好,温璋一听他的辩解,登时勃然大怒,喝道:“掏鸟人行为恶劣,不能宽容,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在场的众人都大吃一惊,就连掏鸟人也愣住了,似乎全然不能相信。李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尹君是说死刑么?”温璋怒道:“怎么,你还要本尹再说一遍?”掏鸟人听了,这才瘫倒在地上,号嚎大哭起来。
李言虽然畏惧温璋,但又心想:“毕竟是一条人命,说不得,还是要冒险一试。”于是壮着胆子道:“可是我大唐律法没有相关的条文规定,到底要如何处置掏鸟人。况且现今已是春季,我朝律令,每岁立春后至秋分,不得决死刑。即使尹君判处掏鸟人死刑,也该等到秋后处决。”温璋怒气更盛,道:“大唐律法是没有相关的法律条文可以治这个掏鸟人的罪,但这件事属于灵异事件,乌鸦竟然会告状!这样的事件,如果处理不当,会影响天子和上天的关系,因此必须从严从重从快判决。来人,立即将此人押回京兆府,验明正身后,按恶逆处罪,押往西市斩首示众。”
旁人见他声色俱厉,不敢再做任何辩白。当下有两名差役上前,执住掏鸟人臂膀,将他半拖半拉地带走。走出老远,犹自能听到他声嘶力竭的哭声。
便在此时,另有一名差役飞奔而来,躬身禀道:“尹君,亲仁坊发生了命案,西门坊正王文木昨夜被杀了。万年县尉杜智已经到达,特命小的来请尹君示下。”裴玄静讶然道:“亲仁坊?那不就是咸宜观与胜宅的所在地么?”差役道:“王文木正是死在咸宜观的后墙外。”裴玄静匆忙望了李言一眼,道:“我们去看看!”不待丈夫回答,便抬脚朝亲仁坊赶去。
原来当日早上鱼玄机一行与温璋一道进城,随自各奔东西。裴玄静因温璋吩咐,要到京兆府阅览了解飞天大盗案情,也随同温璋前往。不料鱼玄机一行刚与裴玄静分手,便遇上了长安的一大帮人当街玩耍“乞寒之戏”。
乞寒之戏是一种源自西域康国的玩冬游戏,不畏寒冷的人们脱下衣服,光着上身走上街头巷尾,各执盆罐,互相泼冷水、投烂泥、追逐嬉闹取乐,其中还间有旋转如风的胡舞,所以又称为“泼寒胡戏”,自唐初传入中原以来,在京师十分盛行,一度被认为是勇敢者的游戏。当年发动“安史之乱”罪魁祸首的安禄山、史思明二人均好乞寒之戏,以致后来曾有人以此为由向皇帝上书,要求禁止这种游戏。
这日刚刚下过大雪,道路本已泥泞不堪,“乞寒之戏”的冷水泼处,均结成冰珠,车马更加难行。鱼玄机一行人好不容易穿过沸腾的人流,所乘坐的马车却因为道路太滑,陷进了沟里,车者赵叔也误打误撞地被一乞寒的少年拿雪球掷中,一头栽下车来,摔伤了腿。幸好有尉迟钧、黄巢、昆仑、苏幕同行,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连人带车送回家去,由此耽误了不少时辰。
到达亲仁坊时,却见已经有不少金吾卫士和差役站在那里,万年县尉杜智满脸疲倦,正强打精神,向南门坊正询问着甚么,一见鱼玄机便道:“鱼炼师,你回来得正好!”忽见到尉迟钧主仆竟然与鱼玄机一道,后面还跟着山东贡生黄巢,颇为惊讶,但他有公务在身,无暇闲话,只略微点头招呼,便续道:“鱼炼师,坊正王文木在你们咸宜观后墙外被人杀了!因为下雪的缘故,尸体刚刚才被发现!”顿了顿,又道:“还有人在你们咸宜观外的墙壁上写了字……”
鱼玄机不等他说完,便急忙朝咸宜观奔去。只见咸宜观后墙外围了不少人,有差役,有金吾卫士,也有赶来看热闹的闲人。绿翘与一名红衣女子也远远站在一旁。鱼玄机匆忙赶将过来,本自担心绿翘有事,见到她安然无恙,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那红衣女子一见到鱼玄机,立即兴奋了起来,远远便叫道:“鱼姊姊!”鱼玄机一见到她,也是喜出望外,上前握住她的手,问道:“国香,怎么是你?甚么时候来的?”国香道:“我昨日才到长安,来咸宜观找你,绿翘说你出了远门,我便在咸宜观住下了,结果今早起来逛了一逛,回来才听说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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