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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时间很快过去,新的曙光重新照耀着大地,人们依旧迈着似乎相同的步子,忙碌地游走于这个人世间,开始为新的一天的生活而奔波。
胡主任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目光空洞地看着眼前的电视机屏幕。他的思绪早已经飞到了他热爱的模板厂。
“主任,我们那批料剪完了,你看我们还干什么?”刘老三问。
“胡哥,我的那种筋板已经下够数了,你看我还干哪个?”张心玲崇拜地望着他。
那些被人围着转的日子好像转瞬之间就结束了,感觉实在太突然了,这呆在家里的日子真的太不适应了。胡主任的眼前竟然出现了张心玲的身影,回想着和张心玲在一起挥汗如雨的工作场景,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竟然和自己搭档的如此默契,和张心玲这样聪明的人在一起工作还真是一种享受呢!
也不知道张心玲和张彤这两个女工现在干什么呢?胡主任默默地想着,也许,张心玲会接手自己的工作,只有她有这个能力……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姐姐打来电话,问他还能不能去上班?碍于姐姐姐夫的淫威,他不得不带着重伤,坚持去上班。刚到厂子,他就疼的几乎昏死过去,然后就被送了回来。医生说,他的脚伤的很严重,脚面骨断裂好几根,大脚趾骨也粉碎性骨折,需要好好修养,如果恢复不好,很有可能留下残疾。他的脚都这样了,连鞋子都穿不上,他还怎么去上班啊?胡主任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层层纱布包裹得像个小船一样的左脚,他可怜的脚,竟然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一想到刘永福打电话跟他说,让他用没受伤的那只右脚,蹦着来上班,或者用他曾经的那副拐杖拄着来上班,他就觉得伤心,他姐姐两口子只知道关心厂子里的人事安排,都不知道关心他?他这只是受伤了,那他要是死了呢,他们还得抬着他去厂子里盯着呗?
胡主任脸上掠过一丝痛苦之色,他的脚又开始跳、跳着疼痛了,他皱了一下眉头,嘴里还不自觉地发出“嘶嘶嘶”的声音。“唉!”他长叹一声,他在模板厂干了二十多年了,他对每一台机器都熟悉,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受伤啊。
胡主任的心情很复杂,模板厂是他亲姐姐的厂子,他希望车间里不要因为自己的离开而变得混乱不堪,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又有另外一个声音蹦出来说,车间最好变得鸡犬不宁,忙乱不堪才好,这样才能显示出他曾经存在的价值……
这天早上上班,张心玲真的没有看到胡主任。听人说,他的脚被砸的很严重,那只脚多处骨折,现在脚肿的跟馒头一样,连鞋子都穿不上了,可能需要在家里休养一段时间。
这个“妇女主任”不在,在工作上受到影响最大的就是张心玲和张彤两个人,她们两个人每天都围着胡主任转,胡主任分配她们干什么活儿,她们就干什么活儿。整天围着车间主任转的日子似乎就是在顷刻间结束了,这两个女人转瞬间就失去了靠山。
面对似乎冷冷清清的车间,张心玲的心也变得空落落的。昨天胡主任分配给她的那种筋板已经切够了,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还应该干点什么。转来转去,张心玲发现,她现在能干的好像就只有胡主任没干完的那个活儿了。可是,如果自己接手那个活,和张彤两个女人干,恐怕会很辛苦。
张彤也在昨天胡主任出事的那个地方无所事事地转来转去,如同一个被人抛弃的孩子一样,无助又茫然。
刘晓雅正在她的数控机床上捡着筋板,她一边往下扔筋板,一边偷偷地看向车间里的这两个女人。刘晓雅暗自窃喜,“这回车间主任回家了,我看你们整天围着车间主任转的这两个女人怎么办?不是我瞧不起你们,是你们真不行!”
张心玲已经捕捉到了刘晓雅的目光,她之所以很长时间以来都不愿意和这个人接触,是因为她的内心当中已经觉察到了刘晓雅对她的歧视。看来,刘晓雅也只有和她们这些残疾人比一比,才能找到自信了。
张心玲游走在车间里,似乎已经别无选择了,张心玲决定挑战一下自己,还是那句话,“宁让身受苦不让脸受热!”张心玲决定接手胡主任的工作,她感觉自己应该能行。
张彤一看到张心玲要干这个活,她的脸上一下子出现了极其夸张的笑容,“张心玲,你真的能干这个活儿吗?”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干了,可是我们在车间里这样晃来晃去的,要是被老板发现了,我们两个就死定了。”
“可不咋地,我都晃了半天了,要是被老板发现,还不骂死我啊。”张彤边说还边抬头偷眼看了看监控器,她是真的害怕啊,面对刘永福,她就跟老鼠见到了猫一样,简直就是瑟瑟发抖啊。
“我们现在没人管了,只能自己找活儿干了。我们两个干这活儿,可能会有点累,二姐,你能行吗?”张心玲温柔地说。
“没事儿,我和车间主任干这活,不也是他抬那边,我抬这边的嘛。只要你能干,我就能干。”张彤坚定地说着,她现在考虑的不是累不累的问题,她害怕的是挨骂不挨骂的问题。只要有个人出来带着她干,不管是别人还是张心玲,她都愿意跟着,有活干就行。
“好样的,那我们一起加油吧!”张心玲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张心玲看着胡主任写的那个密密麻麻的下料单子,好像才刚开始下料,因为上面打挑的才只有几种。
张心玲拿起卷尺,照着料单子上的尺寸开始下料。测量好长度之后,她弯腰捡起地上的一个小铁片,把小铁片按在测量好的那个位置,然后又拿过焊把,她拿着焊把在机台的其他位置上轻轻地点了几下,焊条一接触到铁的东西迅速地闪起了火花。张心玲又把焊条成四十五度角对准了她用手按住的那个小铁片,焊了几下。随着焊火花的不断亮起,张心玲松开了按着小铁片的手。她用手推了推小铁片,很结实。
“二姐,尺寸对好了,我们可以下料了。”张心玲冲张彤说。
“好的。”张彤兴高采烈地跑到料尾端那里,开始向前推料。有张心玲在,她的心也变得踏实多了。
张心玲看了一眼张彤推过来的料,正好抵在那个挡上,她对张彤说:“二姐,你离远点儿,我要切了。”
张彤听话地躲开了一段距离之后,张心玲就去踩了一下脚踏板,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之后,长长的料就被齐刷刷地切下来一截。张心玲取下那根刚刚切下来的料,拿着卷尺量了一下,“还行吧,我们现在可以按照这个尺寸下料了。”这就是比她以前下的料宽了些,长了些,厚了些,重了些而已,其实道理都一样。
“行啊,张心玲,你这一下子就量好了啊。胡主任有时候还得量好几次呢,看来你比胡主任厉害啊。”张彤夸张地笑着。
“看你说的,我还能比胡主任厉害啊,我就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而已。”
“张心玲,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了啊。”张彤开心地说。
“好啊,以后你就跟着我混,我来照着你!”
两个女人就这样有说有笑地干得热火朝天,不知不觉中,料单子上的料已经被勾去了大半儿。一摞一摞长短不齐的料,整整齐齐地堆放在一旁,每一摞料最上面的一根都清楚地用粉笔工工整整地写上了长度、根数,是否需要打眼或者切角,以便下一道工序的工作。
看着自己的工作成果,张心玲发自内心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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