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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有些不大恭敬。 不过,大使馆里出现了一台蓝点牌收音机,而我们的装配工人不会接电源!据说是 因为他看不懂标签上的文字。这可能是骗人,这个懒虫只会接通他的(德律风根牌) 收音机!
我刚从下关回来,目睹了妇女们和行李上船的情景。中山码头十分拥挤,不过 一切显得从容不迫、有条不紊。王太太带着“佣人”已经到了那里,施罗德太太和 她丈夫也在,还有一大群十分熟悉的人。我现在恐怕也得考虑把我的几个皮箱送上 船去。佣人张(国珍)已经积极地打好了行李。韩先生准备怎样把他的家人送走,我 还不清楚。通往下关的路上,行进着成百上千辆装满了行李的人力车,以及跟车的 中国人,他们都想乘坐那几条即将驶往上游的轮船到安全的地方去。新征召来的士 兵队伍让人触目惊心:所有的人都穿着有些破烂的平民衣服,背着行李卷儿,臂上 挎着一枝生了锈的火枪。如果连这些人都得不到训练和军服的话,可见处境已经十 分困难。但愿这不会带来什么恶果!我现在也听说日本人为什么最近能如此迅速推 进的原因了。张学良(北方军)的大约5000名士兵在苏州拒绝执行命令。听说蒋介石 亲自去了苏州,动用了一个团的精锐部队,解除了这帮反叛者的武装。这位统帅可 不轻松,真佩服他的干劲!在最高统帅亲自干预以后,据说苏州的中方阵地稳住了。 由于日本人的迂回攻势,“兴登堡防线”也就成了无用之物,随之而来的是封·法 尔肯豪森将军制定的美好防御计划恐怕也要完蛋了。如此出乎意料的事,人们可是 没有想到!
11月18日
雨天!今天连《大陆报》(南京版)也没有送来。印刷工人可能逃跑了。满载行 李的人力车、手推车、小汽车和卡车还在日夜不停地开出城去,大都开往江边,因 为多数人想去扬子江上游,逃往汉口或汉口以远的地方。与此同时,从北方来了许 多新兵团,开进城里。人们看来要坚守这座城市。很多士兵看上去十分狼狈。整个 队伍到达时,没有一个人穿鞋袜,也可能是因为正下着雨。所有的人默默走来,没 有歌声,也没有说话声。一支望不到尽头、一言不发、精疲力竭的队伍。
昨天我的感觉跟妻子不久前在北平时的一样,那时让她把格蕾特尔和维利房子 里的东西打包装箱。我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走过来,挑选自己要装入箱子、送上 “库特沃”的东西。这时,我才发觉自己多么舍不得这些旧东西。我叫来佣人张(国 珍):“你挑一些你太大喜欢的东西吧!”他听后径直走向卧室里的写字台,取出了 集邮册。我尴尬地笑起来,随后我把奥托的照片放了上去,我俩达成了默契。这个 小小的插曲却使我兴奋起来。凡是放在地上、靠着皮箱的东西必须拿到楼下去。接 着我们装箱,一直忙到半夜。今天上午10时,打点好了第一批6件行李,可以送到码 头了。用两辆马车,每辆车费5元。办公室杂工佟(柏青)接受了运输任务。11时,汽 艇应该从中山码头驶向“库特沃”。在这段时间里,继续抓紧打包装箱。下午,孔 斯特一阿尔贝斯公司的西格尔先生开着一辆卡车来了,取走了另外3个皮箱和里尔茨 老师的5个皮箱。因为里尔茨调到了施巴拉托,我就把他的箱子放在了我这儿。晚上 7时,杂工佟(柏青)还没有回来,这时候我坐车去了下关,正好赶上汽艇到港。汽艇 本来应当上午11时到。
装运行李的时候出现了可怕的混乱,每一个佣人都想先把自己主人的行李安放 好。为了防止行李和佣人落入水中,我出面制止,大声喊叫“别忙”,就冲了过去, 结果和一个佣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他顶撞说:“闪开!这儿你说了不算!我扛的 是德国大使阁下的地毯,他第一个!”我一声大喊,封住了他的嘴。他不再吭声了。 尽管如此,我还是让他搬运大使的地毯。晚上8时,堆积在栈桥上的600件行李绝大 部分都顺利地送上了汽艇。20分钟后,当我们冒着倾盆大雨、摸黑儿把一些妇女和 她们的孩子以及行李分别送上船以后,发现里尔茨的一个皮箱不见了,不过后来又 找到了。我们全都破口大骂起来。晚上9时,我湿淋淋地、精疲力竭地回到了家。然 后我们继续不停地打包装箱,一直干到午夜,直到后来箱子装得不能再装。
在“库特沃”船上还发生了一件事:王太太在行李舱里找到了我,告诉我说, 她丈夫(我让他作为她的佣人偷偷上了船)在佣人中间受不了了(他可能没有交够佣金) ,他自己也没带吃的。总而言之,他们又想下船去,试图坐火车去汉口。请便,随 便,随您的意,只当我没有想过这些事一样。拉贝,你活该,这都是那乐于助人的 好心肠造成的!
11月19日
雨还在不停地下,行李还在不停地包扎。所有的箱子都装满了以后,我们又按 最高价买来了蹩脚的樟木箱子。木工给箱子钉上了木板封条,这些封条几乎跟樟木 箱子一样贵。一辆马车现在要价6元,而汽车又租不到。第二批行李已经装上了两辆 车,又得卸下来,因为我们从电话里得到消息说,汽艇因暴风雨天气不能航行。
我想努力结算好我的往来账目,可是我忙得无法工作。韩先生收进一笔不小的 款子。我把本行的绝大部分钱和我个人的2000元汇划到了汉口。所有的工作人员都 领到了他们11月份的工资,好让他们在最后一批商店关闭以前能够买些食物等东西。 一罐煤油的价钱从4。7元涨到了7元。一吨煤现在28元,而不再是20元。我还能储备 一吨煤和4罐煤油,眼下不可能得到更多的东西了。
韩先生还是买不到去汉口的船票,始终无法把他的家人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佣 人们睁着惊恐的大眼睛走来走去,因为大家以为我也要乘“库特沃”离去。我明确 地告诉他们,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留在南京。这时候,他们又高兴起来。
成立了一个国际委员会(主要由鼓楼医院的美国医生和在金陵大学任教授的传教 士组成)。委员会试图建立一个难民区,即位于城内或城外的一个中立区。一旦城市 遭到炮击,非战斗人员可以躲避到那里去。有人问我(我要留在这里的消息已传出) 是否愿意参加这个委员会,我表示愿意。晚上在斯迈思教授家吃饭的时候,我结识 了很多美国籍的委员。
德国大使馆暂时留下3位先生:许尔特尔、罗森博士和沙尔芬贝格。我不明白为 什么把罗森博士留在这里。据我所知,他并没有主动提出留下。所以我请特劳待曼 夫人在大使面前说情(大使正好外出不在),请他撤销这个命令。特劳特曼夫人答应 尽力试一试。一个不能把全部心思扑在工作上的人,我们要他留在这儿有何用。罗 森博士当然对我的干预一无所知,也无需让他知道。礼和洋行的梅尔基奥尔试图说 服我改变留在这里的决定,他提醒我注意自己所冒的巨大风险,我谢绝了,我并非 盲目参与这一事件,我决心已定。(亲爱的多拉,请不要为此生我的气,我别无选择! 另外,希尔施贝格大夫全家和封·舒克曼太太以及德士古石油公司的主管汉森先生 也都留在这里。可见我不是唯一不顾生命危险的人。韩(湘琳)先生决心与我同甘共 苦。这也是我对他唯一的期望。他是一个正直的人!
11月20日
尽管气压大大升高了,雨仍旧下个不停,防空洞又被水淹了,而我们没有时间 舀干里面的水。我们必须包扎行李,不停地包扎。第二批行李中午运走,由办公室 杂工顺利地装上了“库特沃”。韩先生的一个皮箱不幸裂开了,没有时间去修理, 只好敞着送上旅途碰运气了。前线的消息越来越糟糕,听说日本人在常熟突破了防 线。如果消息属实,苏州将很快失守。还听说日本人已经在清除扬子江上的障碍物 了,和我预料的完全一样。我今天可以结算好账目,然后交给里贝带走,他今天晚 上去汉口。他订的是“武陵”号的船票。这艘船今天早上已满员,经过南京时没有 靠岸就开走了。不过又专门调来了另外一艘名叫“武昌”号的船。一路平安,里贝 先生!他实在帮了我很多忙,的确是一个好同事。
刚才我收到了妻子11月9日的来信,附有一封格蕾特尔10月20日从哈尔特恩寄来 的信。谢谢,妻子,现在的一封信意味着什么,多么美好的语言都无法表达。何况 不可能总是遣词造句,特别是在饭前,两只脚冰冷,就更难了!所以我们还是算了 吧!
下午6时,一家中国报纸出了一期专刊,宣布中国政府要迁移到重庆。南京中央 广播电台证实了这个消息,同时宣布要为保卫南京战斗到最后一滴血。
11月27日,星期日
雨水夹着冰雹——我们不可能指望比这更好的天气了。因为一旦日军司令部得 知中国政府离开了这里,外国大使馆也已离开,那么可能会有更加猛烈的空袭,至 少这是我们的估计。刚才我又把4个装着书籍和瓷器的木箱送上了“库特沃”,但愿 装船顺利。还没有得到汽艇是否开往“库特沃”的消息。听说昨天中国士兵持枪没 收了汽艇。为了重新得到和使用这条船,德国大使必须首先出面干预。他为此求助 于中国外交部。
我的防空洞中的水涨得越来越高,让我发愁。我担心这几天不能使用它,因为 我们暂时还没有时间把它里面的水舀干。我正在寻找一个好一些的防空洞。听说现 在城里确实有几个经得起轰炸的防空洞,如果我能碰巧给我和我保护的人找到这样 的地方,那可好极了!
电厂吵长白先生请求位在我的房子里。同意!现在总工程师陆法曾先生也来了, 想带他妻子以及佣人们住在这儿。由于远洋公司搬上了“库特沃”,校舍空出来了, 可以提供给他们使用。
下午1时30分,我坐车去了中山码头,想搭乘定于2时开船的汽艇去“库特沃” 查看我的行李。码头上又是前几天那番景象。来来去去的士兵们挤成一团。尽管如 此,栈桥的一部分还是被封锁了,因为冯玉祥要启程。正当人群挤得水泄不通的时 候,他的卫兵出现了,拔出手枪为他开出一条路。这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睛:一个卫兵用他的毛瑟手枪友善地抵住我的肋骨,示意我必须向后退。(毛瑟手枪 的保险已经打开,子弹处于待发状态,能让人相信这是真的吗?)下午4时,汽艇终 于来了。在“库特沃”上我只有10分钟时间去行李舱里走了一圈,我找到了今天早 上运到的最后一批木箱,感到很满意。我向那些安静地坐着打扑克、喝啤酒的旅客 们作简短告别以后,坐上已经急得大声鸣笛的汽艇驶回下关。这最后一座通往外界 的活动桥梁随之被拆除了。回到家以后,我见到了高将军先生,他请我在紧急情况 下接纳他和他的佣人,我答应了。但是把这些人都安排在哪儿,我一时还真的不知 道。
我拜访了贝伦施普龙博士先生(他是封·拉梅灿男爵的继任者,目前主管警察局) ,我想要一个汽车特别通行证,以便在第二次警报拉响后和晚上10时以后也能不受 阻拦地开着我的汽车出去(为安全起见,我也应当请人提供这样一个通行证)。贝伦 施普龙也是明天去汉口,他刚刚获得了最高统帅颁发的勋章。他让我明天带着他的 名片去找警察厅厅长王固磐将军(如果王将军还没有离开的话)。我对王将军很熟悉, 从在北平时一直到现在。这件事我本来不必麻烦贝伦施普龙先生,可是,哪怕能帮 上一点小忙也行啊!
上海电台播音员宣布外交部部长王先生将暂时留守南京。人们估计,这样一来 外国大使馆就不会撤离,因而也就有可能使南京免遭炮击。我不相信这种哄骗,外 交部的各个机构早就撤走了,部长总不会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在下关遇见了封·法 尔肯豪森将军,他也得到了相同的消息。
11月22日
天气晴朗,非常好。我的“气压表”又预报对了。7时30分,我还躺在浴缸里的 时候,警报响了,不过只是一场虚惊。8时又取消了。我的那个鞋匠邻居真该滚开! 只要警报一响,他就跑来了,带着老婆、孩子、爷爷、奶奶以及天知道多少其他的 亲戚。可是,现在防空洞里的水有75厘米深,却看不到他来参加排水。唉——你听, 这时,上海电台播音员正在播放一首优美的歌曲《献给你邻人一片爱》。要是这家 伙不来排水的话,也没有办法!!苦力葛(文海)认为,舀干防空洞里的水太难了, 就是说,时间要很长。现在我们给消防队打了电话,请他们带一个合适的水泵来帮 助我们,他们暂时答应了。不过,消防队来不来,还得等着瞧。
罗森博士先生打来电话,要求我们几个留下来的德国人10时到腾空了的大使馆 里商量将来怎么办。我非得有一个汽车特别通行证不可,否则我就无法走出这座院 子!
厨师曹(保林)生病了,请来了一个中国医生。可是我看不懂诊断书:“内热表 寒,不日即愈!”
消防队出洋相了。他们没有给我送来水泵,而是送来了一部中国水车,一个所 谓的绞盘。我不会用它。在这段时间里,我把所有能支配的人全都召集起来舀防空 洞里的水。应该原谅鞋匠,忘记他原先的一切所作所为。他、他妻子和他的3个孩子, 还有他六七个亲戚舀水时很卖力。我们终于把地洞里的水排干了,却遗憾地发现防 空洞的一部分即西墙倒塌了,非常讨厌的事。原来帮我钉封条的那个木匠要是还在 的话,他就要倒霉了,但是这人已经走掉了。这段时间,这里的警报一个接一个: 10时~10时45分的警报是一场虚惊;下午l时~2时40分则发生了一场空中混战。东 面一架飞机勇敢地自卫以后,起火坠落。后来又有一架飞机坠毁在南面,看上去好 像是飞行员被打死了。可惜我用了望远镜也不能确定被击落的飞行员是哪个国家的。 不过,后来听说被打死的飞行员中至少有一个是中国人。高射炮没怎么开火,即便 开火了,也都没有击中目标!南面落下一连串的炸弹。停了5分钟以后,警报又重新 响起,从下午2时45分到3时20分,这又是一场虚惊。
刘工程师带着罗先生从中央广播电台来了,请我把该台的一部分设备送到“库 特沃”船上安全的地方。为此,他许诺给我一部大使曾经提出的功率为100瓦的电台。 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开车去大使那儿。可惜来晚了,特劳特曼博士先生正准备上船。 真遗憾,两位先生早几天来就好了。
在两次警报的间隔时间里,我和罗森博士在德国大使馆里交谈。罗森博士还是 留在了这里。我的游说毫无作用。
下午5时,国际委员会开会讨论成立一个南京平民中立区。大家选举我当“主席”, 我推辞不掉,为了做件好事,我让步了。但愿我能够胜任这个也许会变得十分重要 的职务。德国大使在上船前不久通过我的介绍认识了斯迈思博士(委员会秘书)。大 使同意委员会草拟的有关建立安全区的建议,该建议将通过美国大使馆(有一个电台) 电发给上海美国总领事再转交给日本大使。我们已经获得了英国大使和美国大使的 同意。我们在委员会会议上决定:在上海日本大使收到电报以前,不准公开发表电 报内容。我们十分希望我们向日本人发出的呼吁不是枉费唇舌。因为这里没有法国 人、意大利人,所以委员会里没有法国代表及意大利代表。从英文翻译过来的电文 如下:
考虑到可能在南京或南京附近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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