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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信命的人,因果轮回,善恶得报,冥冥之中自有一番定律。可在他离开的那晚,我却觉得,这老天爷确实不开眼。
他是我初恋,男的,我和他性别一样。换言之,我们是众人避之不及甚至人人喊打的同性恋,虽然我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不滥交,不约炮,定期体检,彼此做那事儿的时候也都会带套。
他先表的白,彼时我们才十八岁,处于最好的年纪。在我答应那刻,他抱着我转圈,把我晃得头晕。等我落地好不容易站稳时,他注视着我,说他一定一定会陪我白头到老。他失约了,这个骗子。
一晃眼,原来距离那夜都快十年了。身边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没几个留下,往事被挑拣被追忆终究被遗忘。我现在也不老,稍微拾掇拾掇,勉强也够得上青春年少,但我总觉得我的人生已近迟暮。
说到这里,我应该解释一下。我并不是什么把爱情看得大过天的人,不会说没了爱侣就放佛天塌了一样,以至于成日以泪洗面浑浑噩噩。
事实上,在得知他死讯的时候,我没有崩溃,甚至连眼泪都没有掉下几滴,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所以他的朋友总说我太过冷漠无情,不过这些纷扰的声音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在逐渐淡去。
我有我自己的社交圈,家人,朋友,甚至是对我抱着殷切关怀的从未谋面的粉丝。我有事业,有爱好,也有理想。爱情,终归只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我只是偶尔会感到孤独。或许是拍到一朵好看的云却无人分享,或许是肚子饿了打开冰箱却只看到几袋速冻饺子,又或许是半夜惊醒时伸手一摸却发现床侧一片冰凉。不太痛,也并不剧烈,只是一次又一次地无声提醒我,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我很少去他墓前,大都请人代劳,清明节,诞辰,忌日,送花,供贡品,烧纸钱皆是如此。可那人好像根本不介意似的,从未入梦指责我。
今天是个久违的好天气,阳光终于透过云层照了下来,连带着我的心情也变得明媚。我一边打扫着他的画室,一边跟着胶片机的乐曲悠扬地哼着他给我写的歌,好像他就还在我的身边一样。
说来,当初能够答应他的表白,也是鬼迷了心窍。那人有着令人着迷的魔力,只安安静静地坐在长凳上,抱着一把吉他,随手一拨和弦,清清嗓子,朝气的少年音和吉他弦乐交织,便是一曲乐音,轻易地扰乱了我的心弦。
可惜斯人已去,徒留一把落了灰的木吉他,静静呆在角落,无言诉说过往。原本对乐器一窍不通的我,也从万年不变小星星进阶到就连指弹都可从容应对的水平。
前阵子整理旧物,找到一张他作的曲谱,写给我的,大概是暗恋时期,所以词间多了几分忐忑和祈盼。我盘坐在地,抱着他的老朋友,在空旷的房间自顾自弹唱着,像是在替他说出多年前的那句我爱你。
哪儿成想那琴弦竟是断了,指尖的伤口几乎深可见骨。我在心中暗笑那人的小气,连个吉他都不让我碰,然后悠悠地晃去小区的医务所包扎了创口,打了破伤风。
一个多月过去,倒看不出什么痕迹了,但那把吉他我却再无意修补。毕竟人总要往向前看,一件旧物,除寄托情感外,倒也无什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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