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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贺相山脸上笑意便尽数不见:“令姜,你可是听你四叔胡说了些什么?”
贺诗人抬起头,他冤啊!
可是看看贺相山脸上的冷意,他还是将这话咽了下去。
“这话与四叔无关。”贺令姜盯着贺相山,反问道,“二叔父一事,阿爷可曾想过为何会发生?”
听到此话,贺相山浑身气势登时便是一变:“令姜是在怪我?”
“阿爷自觉呢?”
贺相山双眼微眯,多年积累的家主威压,便向人压来。
贺诗人情不自禁地低下头,暗暗瞥了贺令姜一眼,却见她神情自然无波。
“二叔父谋害贺氏长房,想要夺家主之位,自是他野心作祟,入了歧途。他最后身死,死的不冤。”
“可他毕竟杀了贺氏嫡长子,又曾谋害家主,单凭着这两点,将二房一支逐出贺氏都不足为过。阿爷为何就这么轻飘飘放过了二房?甚而在分户之时,还将二房该分的资产一分不落地分予二房?”
“阿爷您,莫非不恨?”贺令姜轻飘飘地道,那话语却掷地有声,猛地砸向人心间。
贺诗人心上不由一跳,贺相山冷着的那张脸上,更是有几缕青筋崩出,他的呼吸也不由粗了几分。
贺令姜状若未觉,眉梢都带颤一下:“阿爷自然是恨的。可是,您也有愧。对否?”
“若不是您多年来一直压着二叔父,不让他往上走,他或许生不出这荒唐歹毒的心思,他或许也还是那个为人称道、清雅温和的贺家二郎。”
“他虽偿了命,阿爷却心中有愧,自觉是自己将他逼上这不归路。”
贺相山眸中一颤,扶在椅上的手指微微泛着白。
贺令姜看着他铁青的脸,低声叹息:“阿爷的恨,我可理解,阿爷的愧,我也能懂。只是,这条不归路终归是他自己选的。他若真想一心奔着宏图之志而去,自可脱离贺氏门楣,从此后这广阔天地,任他翱翔。”
“可他若抛不下这贺氏子弟的光鲜,又想一心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走上歧途已是必然。”
“二婶母有句话,我觉得说得很对,身为贺氏子弟,既享了这膏梁锦绣,也便该有承担苦果的勇气。同理也是,既然选择要顶着这贺氏百年门楣的声誉,也该受着它的束缚。”
“逝者已逝,前事种种皆已过去,阿爷着实不必困囿于此。”
贺相山心下动容,面上薄寒却还是未曾消散:“令姜费了这般多的口舌,到底想要说什么?”
自家女儿近来行事颇有章法,就冲她方才抛出来的入仕的说法,他可不觉得她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宽慰他一番的。
贺令姜盯着贺相山,眼中毫无怯意:“阿爷以为,贺氏可会只出二叔父这一个例子?”
偌大贺氏,无数子弟,从此后皆困于临川,享百年世族的声誉,却不得居庙堂高处一展宏图。
如若族中无可造之材便罢,可贺氏一族自前朝来便诗书传家,当真所有子弟都一心闷头读书,不往那朝堂上扑?
有了一个贺宪成,为何又不会又第二个、第三个?
自古以来,世家大族只有培养子弟一心向上的,若是有可造之材,更是倾全族之力,为其在朝堂上铺路,何曾有那想要出头的却得往下按的道理?
届时,无需外人来攻,贺氏只怕就由内散了。
贺相山身为贺氏家主,可会不懂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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