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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一千里行三（第3页）

天下渐安，百姓口中不再只念神仙佛祖，也开始说起那个“提灯巡夜的使者”。

有人说他曾在暴雨夜现身山村，背着发烧孩童走了三十里山路；有人说他在黄河决堤时独自立于洪峰之前，以剑划地成堤，硬生生拦住滔天巨浪；还有人说，某个冬夜，一位老乞丐蜷缩桥洞下快要冻死，忽然感觉有人给他披了件外衣，抬头只见背影远去，腰间挂着一盏熟悉的灯。

而长安城里，阿阮的日课从未中断。

她每日清晨都会站在露台，朝着东方点亮一盏油灯，直到暮色四合才熄灭。宫中人都笑她痴，唯有皇后默默下令：“阿阮姑娘的灯，不准任何人碰。”

她的针线也未曾停歇。那件绣衣早已完成，灯旁两人依偎而立，笑容温润。后来她又开始绣一幅长卷，画的是万里山河，每一寸土地上，都有一盏小小的灯，或挂在屋檐，或提在孩童手中，或漂在河面随波而去。

她在卷首题字：“愿世间无暗夜，愿灯火永不熄。”

这一日，春雷初响，细雨如丝。

阿阮正在院中收晾晒的绣线，忽然指尖一颤，一根金线无端断裂。她怔住，抬头望天，只见乌云裂开一道缝隙，阳光斜洒而下，正好落在她脚边。

那一刻，她仿佛听见了脚步声。

遥远，却坚定。

她转身冲进房内，抓起那件绣衣，奔出宫门。侍卫想拦，却被一股柔和气劲轻轻推开。她一路狂奔，穿过朱雀大街，跑过永宁坊，直到城南十里亭。

亭中无人。

只有石桌上，放着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绣帕。

她颤抖着手打开??

凤凰展翅，灯影摇曳，而那新增的女子身影，此刻竟微微侧首，面向西方，嘴角带着笑意。

帕角多了一行小字，墨迹犹新：

**“我在路上。

等我回家。”**

阿阮跪坐在地，将绣帕紧紧贴在胸口，泪水汹涌而出。

风起，亭边柳枝轻摆，仿佛有人曾在此驻足凝望。

而在千里之外的函谷关，裴液勒马回望长安方向。朝阳升起，照在他风霜满面的脸上。

小猫趴在他肩头，打了个哈欠：“主人，接下来去哪儿？”

裴液收回目光，轻夹马腹：“回长安。”

“不怕那些人还在闹？不怕朝廷问责？不怕……见她之后，再也走不了？”

裴液笑了笑，声音很轻，却无比坚决：

“怕。但我更怕有一天，她点亮的灯，再也照不到我回来的路。”

马蹄声起，踏碎晨露，向着东方奔去。

大地复苏，万物生光。

人间烟火，依旧绵延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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