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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家途中,心乱如麻。甫至门前,便见家中灯火通明,婢仆奔走,药香弥漫厅堂。信安王卧于内室,面色灰败,气息微弱,见张岱归来,勉强睁开双眼。
“岱儿……回来了?”声音几不可闻。
“孩儿在。”张岱扑跪床前,泪如雨下。
“莫哭。”老人艰难抬手抚其额,“我这一生,宦海浮沉,恩怨交织,早知有此一日。唯独放心不下你……如今朝局险恶,武氏势大,裴党摇摆,唯有李峡王尚存忠烈之气。你若能随他远走,或可避祸全身……”
“父亲勿言!”张岱哽咽道,“您定会好起来!”
信安王苦笑:“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愿去朔方?”
“愿。”张岱咬牙答道,“不仅愿去,更要带着真相去。总有一日,我要让天下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乱源!”
老人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缓缓闭目:“好……好……张家的骨气,还在……”
言罢,呼吸渐弱,终至无声。
满屋恸哭骤起,张岱伏尸不起,肝肠寸断。
然而就在灵前守夜当晚,丁青再度匆匆入报:“裴稹送来急信??武温失踪了!昨夜有人闯入其所居僧院,打伤守门沙弥,带走武温,现场留有一枚沾血的玉簪,簪头雕凤,乃宫妃专用之物!”
张岱霍然起身,双拳紧握。他知道,这是最后的警告。武家已不再掩饰,开始清除所有知情者。
他转身步入灵堂,跪于父亲灵位之前,焚香三炷,郑重叩首。
“父亲,恕儿不能尽孝送终。朔方风雪万里,儿必负您遗志而去。待他日功成,再归故里,祭您于新坟之前。”
次日清晨,丧钟未鸣,棺椁未钉,张岱便命人封锁消息,对外宣称“信安王病情稍缓,静养避客”。他自己则换上素袍,携两名心腹家将,悄然出城。
通化门外,秋风猎猎,李峡王率三百轻骑列阵等候。见张岱孤身而来,策马上前,沉声问道:“身后可还有牵挂?”
“家父昨夜仙逝。”张岱低头,“但我不能再留。”
李峡王默然片刻,翻身下马,解下腰间佩刀,递予张岱:“此刀随我征战十年,斩敌无数。今日赠你,愿它护你性命,也助你斩断迷雾,劈开黑暗。”
张岱双手接过,躬身拜受。
大军启程,烟尘滚滚向北而去。长安城楼渐远,宫阙隐没于晨雾之中。
而在城南永崇坊一座深宅内,武惠妃正对镜描眉。侍女呈上一方锦盒,打开后赫然是一枚焦黑铜牌。
“找到了?”她轻声问。
“回娘娘,是从南坊墙下拾获,据说是那奴才临死所持……现已销毁原件,只留此仿制品供您查验。”
武惠妃凝视片刻,忽然一笑:“可惜啊,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们以为留下线索便可扳倒我武氏,殊不知??在这长安城里,死人说的话,从来没人听得见。”
她合上盒盖,轻轻搁于妆台之上,仿佛拂去一片落叶。
与此同时,在终南山一处隐秘道观中,一名道士展开一幅舆图,指尖点在朔方位置,喃喃道:“棋子已动,大局将变。贫道且看,这一局,究竟鹿死谁手。”
风起云涌,万里江山如弈。
而张岱策马前行,回望长安最后一眼,心中默念:
“我去了。但终有一日,我会回来。”
朔风呼啸,卷起黄沙,吞没了所有痕迹。
可有些东西,注定不会被风沙掩埋??
比如仇恨,比如信念,比如一个协律郎心中不肯熄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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