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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缓缓松开紧绷的身体,深吸一口气,竟露出了微笑。
“你说得对。我确实害怕。”她坦然道,“我怕再也听不到念念讲她妈妈的故事,怕看到老人忘记孙儿的脸,怕这个世界变得连眼泪都不再真实。可正因为我在乎,所以我选择记住。哪怕痛,也要记着。”
她走向那面巨镜,伸手抚上冰冷的表面。
“林修,你试图抹去所有伤痕,可你忘了??伤疤之下,往往长出最坚韧的皮肤。你哥哥林昭宁愿被流放也不肯停笔,是因为他知道,历史若无人书写,就会被篡改;记忆若无人传承,就会被伪造。你们都想拯救人类,只是你选择了遗忘,而我们选择了承担。”
镜面微微震颤。
一道裂痕,自她掌心下方缓缓延伸。
“你……做了什么?”林修震惊后退。
“我没有攻击你。”苏璃收回手,望着镜中自己的倒影,“我只是让你看见??你的恐惧,其实一直被你自己封锁着。你不敢梦见妹妹,不敢回忆那天的血,因为你怕一旦流泪,就会动摇信念。可真正的坚强,不是不哭,而是哭着依然前行。”
更多的裂痕出现。
整面冰镜开始嗡鸣,光芒紊乱。
“不可能……这系统不可逆……”林修踉跄上前,试图修复控制台,却发现所有指令均已失效。
“因为你忽略了最关键的数据点。”苏璃轻声道,“人类不是靠‘完美逻辑’存活的物种。我们靠的是不完美的坚持,是明知会痛仍愿意去爱的愚蠢。”
轰然一声,冰镜炸裂。
碎片四散飞溅,却没有伤人,反而在空中化作点点星光,缓缓升腾,如同千万颗微小的记忆种子,随风飘向远方。
林修跪倒在地,望着空荡的基座,久久不动。
“也许……”他喃喃,“是我错了。”
苏璃没有回答。她转身走出大厅,迎着逐渐明亮的天光。
数日后,北极圈内的异常信号彻底消失。全球共感网络恢复稳定,多地报告自发性记忆复苏现象??陌生人之间突然认出彼此曾在某场灾难中互相扶持,失散多年的亲人凭空想起对方的声音。
而忆都森林,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盛景。
新芽疯长,藤蔓缠绕成桥,花朵在寒冬绽放。最奇异的是,某些树木的年轮中,竟浮现出陌生人的脸庞与名字??那是来自世界各地自愿上传的记忆结晶,正在与心舟融合,成为新的生命印记。
青禾带来了最后的消息:林修已被移交国际伦理法庭,但他拒绝辩护,只留下一句话??
“请把我关在一个能看到星星的房间。”
阿浪坐在山坡上修理那只老旧的口哨,吹了几声不成调的旋律,忽然笑道:“你说,以后还会有人想删除记忆吗?”
“当然会。”苏璃望着远方炊烟袅袅的村庄,“只要还有痛苦,就会有人想要逃避。但我们已经证明了一件事:哪怕最严密的系统,也无法彻底消灭‘记得’的本能。”
她站起身,拍去衣角尘土。
“走吧。灰城那边传来消息,有个老人说自己梦见了三十年前失踪的女儿。虽然可能是幻觉,但……值得一查。”
阿浪笑着跟上:“又是地狱之旅?”
“不。”她回头一笑,阳光落在她眼中,熠熠生辉,“是回家的路。”
风再次吹起,带着泥土与初春的气息。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片新生的叶子轻轻展开,上面浮现出一行稚嫩笔迹:
“我叫小雨,爸爸答应带我去海边,等春天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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