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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2页）

没走多远，她就捡到一堆野茶籽。用石头砸开，只留下褐色的硬壳，用布包好。剩下的时间，她主要去找栀子树。既然出来了，她也顺便留意哪里有葛根，记下位置等有空来挖。栀子树上的果实经过一冬，果皮早已干瘪成了褐色，正是她想要的。大山里这些东西不少，不一会儿她就摘了一大堆，用手帕包好，准备带回家。

忽然，她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吓了一大跳，急忙蹲下躲进灌木丛后。待看清是水生正急匆匆地往道观方向走，她才连忙站起身喊道：“水生哥！”

水生停住脚步——眼前的少女围着青灰色的头巾，露出一张莹白如玉的鹅蛋小脸，黛眉如画，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如同浸在秋水里的寒星，小巧的鼻子十分精致。水生看得愣住了，回不过神。平时他总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小桃，此刻却感到一阵拘谨，脚步都挪不动。这么好看的小桃，在这云雾缭绕的山林中，美得像仙女一样，让他感到既惊艳又陌生。再想到小桃遇事的沉着冷静、抓住机会的果敢坚毅，水生心中更是涌起一股巨大的失落：这么美、这么聪慧的小桃，哪里是自己能接近的？想到这些，他的脸色白了几分：“小桃姑娘，你……你这是？”

小桃听出了他的疑惑，是问她为何变化这般大，但她没有解释，只是浅浅一笑：“我今天没事，就上山来转转。”

水生看着巧笑嫣然的少女，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结结巴巴不知该说什么，甚至想立刻逃回家去。怀里那根精心准备的锦缎红头绳，此刻再也摸不出来了。那份想见小桃的期盼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看着自己满身补丁衣衫的自惭形秽。这些天的好日子是小桃给的，娘的病能好是小桃买的药，家里的新米、面粉、油、肉、野鸡、新被褥，还有娘正给他裁剪的那匹粗麻布……全都是因为小桃才有的。小桃还救过他的命，而自己能为她做什么呢？他甚至偷偷攒着钱，幻想着有朝一日能为她赎身……可现在，他连这个念头都觉得是痴心妄想，不知小桃是否愿意……

小桃见水生脸色发白，担心他是最近累着了，毕竟重物都是水生抢着背。她忙关心地问：“水生哥，可是哪里不舒服？”

水生慌忙摇头：“没有。”

两人既然碰上了，小桃就和他商量道：“过了年，西市口卖麻布就不好卖了，要买的农家年前也都买了。我打算今年春天，平时就在明德镇收些野鸡去县城卖。还有就是葛根粉。我还想去县城客栈找掌柜问问，看有没有外地的客商需要葛根粉和粗麻布？”

水生连忙应道：“好，好！”——其实他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没听清小桃的安排。在这么美丽的小桃面前，他的脑子完全不听使唤了。

小桃见他这样，只当是身体不适：“水生哥快回去歇着吧，我一会儿也回去了。”

水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失魂落魄地走回家的。到家后，他再也提不起精神，只对娘说了声“有些困”，就倒在床上发愣去了。他摸了摸怀里那根没送出去的红头绳，心里苦涩地想：“还好没送出去……我这穷酸样子，平白给小桃姑娘添麻烦……我果然……一点用都没有。”

水生娘看着出门时兴冲冲、回来却蔫头耷脑的儿子，满心疑惑，只以为孩子是最近累着了。

第29章岩洞

小桃在家一直待到正月初五。她给自己做了两身粗麻布外衣，出门时可以套在棉袄外面保暖又耐磨。

她还从碎布头里挑了些锦缎料子，绣了十一个荷包。老姨娘也绣了二十个。拿到县城能卖十一文一个。老姨娘从前看不上这点小钱，但现在她明白小桃的用意：多攒点银钱傍身，总是好的。

初六，小桃和水生就重新开始奔波生意。

当水生看到脸色暗黄、穿着粗麻布衣服的小桃时，恍惚间甚至怀疑自己初二那天在林子里见到的仙女般的小桃是不是一场梦。下山时，他习惯性地想伸手去牵她，手却僵在半空——小桃似乎根本没在意这个，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仿佛早已不需要他搀扶。

看到小桃毫不在意自己伸不伸手，水生默默垂下头，眼神一片黯然。想到自己已经十五虚岁十六，是该定亲的年纪了。他娘看着聪明能干、心地又好的小桃，眼睛都在放光——小桃也十一虚岁十二了，正是可以相看的年纪。可娘和他一样，一想到家徒四壁的窘境，那点念头就熄灭了。更何况他见过小桃那惊为天人的容貌，如今更是不敢奢望。

年后的生意果然不如年前。野鸡的需求少了，县城饭店的收购价跌到了二十文一斤，明德镇的采买价也跌到了十三文一斤。葛根粉倒是有了销路，小桃在县城客栈找到个定期来陵州贩粮的商人，对方答应每半月来一次，每次能收一百斤葛根粉和一百丈粗麻布。

小桃担心商人绕过她直接去明德镇收购，便谎称自己和哥哥是代村里人一起售卖。葛根粉给商人七文一斤，粗麻布九文一尺。这样算下来，小桃每月能赚三两多银子，水生也能挣一两多——这对普通农家来说，已是笔相当可观的收入了。要知道，水生以前在镇上念私塾，一年束脩才三两银子；靠山的普通农家，辛苦一年也未必能攒下一两银子。自从有了这份收入，小桃和水生家顿顿都能吃饱，隔三差五还能买斤肉或买只野鸡打打牙祭，日子过得比村里富户和牙行的温婆子比都不差了。两人都很知足，个子也蹭蹭地往上长。

转眼到了三月，冬梅、冬云和车夫再次来到道观。她们看到老姨娘穿着一身半旧的棉布衣服，萎靡不振地坐在院子里的破板凳上发呆；小桃则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服，脸色暗黄，正蹲在院子里烧火，罐子里煮着黑乎乎的野菜窝窝头。道长凑到冬梅耳边低语了几句。

冬梅立刻对小桃厉声呵斥：“你这没规矩的丫头！谁准你半夜出门、晚上才回来的？”

老姨娘脸色一变，小桃赶在她开口前，垂着头，怯生生地回道：“冬梅姐姐，钱都买了被褥，我们实在没钱买粮了……我只能半夜走路去镇上，捡些别人卖菜掰下来的烂菜帮子糊口。没钱坐车，走回家就晚了……求冬梅姐姐发发善心，跟老太太说说，多给点钱，让我们也能吃顿饱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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